頭條推送里的蔥油餅香

在一個周三的傍晚，在地鐵站等車的時候，今日頭條突然向我推送了一條同城信息：“望京美食重現經典”。一張圖片中，金黃的蔥油餅正被翻動著，案板邊緣露出的一小段紋身讓我手指停在了屏幕上——那團模糊的藍色印記，正是楊小胖大學時代試圖模仿龍形卻變成了海豚形狀的獨特圖案。

2008年，在師范大學東門外的小吃街上，我倆經常擠在一個油膩膩的窗口前等待蔥油餅。每次輪到楊小胖時，他總是會多抓一些蔥花撒在餅上，他說這樣可以補充食堂飯菜中缺乏的維生素。后來，攤主阿姨要回老家照顧孫子，于是楊小胖死纏爛打地學了三天手藝，并偷偷往面里加奶粉，聲稱這是為了給當代大學生提供額外營養。

新聞推送中的定位距離我公司僅有兩公里之遙。評論區里的第一條熱評寫道：“暗號‘線性代數求撈’送豆漿！”這熟悉的黑話讓我差點撞上前面的行李箱——當年楊小胖在掛科補考前，竟然把復習資料塞進蔥油餅里，結果被監考老師聞到了香味而被抓個正著。

手機震動得非常厲害，多年未動的老班級群里突然活躍起來。班長發布了一張對比照片：一邊是西裝筆挺的互聯網新貴楊總，另一邊則是系著花圍裙的煎餅師傅，并附文稱其為“互聯網寒冬下的生存樣本”。最新的消息停在了凌晨三點：“明天所有校友免費加蛋，只需提供學號尾數即可。”

走出地鐵站時，我臉上沾滿了春天里的楊絮。餐車前站著一位穿著JK制服的年輕女孩，她正舉著手機進行直播，高聲贊嘆道：“家人們看這黃金脆皮，簡直是碳水化合物的‘核彈’！”

“20080247。”我將工牌重新放回西裝內袋。系著褪色師大文化衫圍裙的男人轉身向我微笑，他的肚腩比畢業時小了許多，但右耳垂上的豁口依然清晰可見——那是他替我擋酒瓶時被玻璃劃傷的痕跡。

“周總監來視察了？”他一邊甩動面團，一邊調侃道：“現在用戶活躍度穩定，是否考慮戰略投資？”遞來的蔥油餅用《數據結構》課本包裹著，里面夾著一張2009年的補考通知單。

一位穿著格子襯衫的程序員邊掃碼支付邊嘟囔說：“楊哥，能不能給我內推機會？我們小組剛裁員三分之一。”老楊在餅里多撒了一些芝麻：“這叫做結構性優化，你看蔥花什么時候嫌棄過烤盤太熱？”

夕陽把餐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，仿佛回到了那個充滿油香的黃昏。他蹲坐在宿舍樓道中啃著冷餅，我則對著招聘網站唉聲嘆氣。如今他的餐車上貼滿了泛黃的算法筆記，而我的西裝口袋里插著胃藥，但裝蔥油餅的牛皮紙袋上依舊寫著當年用C語言編寫的祝福語——printf("青春永不散場n")。

灑水車經過時，他從保溫箱中拿出一罐北冰洋：“咱們約定過誰先禿頭就請對方喝飲料。”易拉罐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，驚飛了一群麻雀。就在手機屏幕上彈出今日頭條推送提醒的同時，我仿佛聽見了舊時光在油鍋里滋啦作響的聲音。

(責任編輯：佚名)